董怀国

在8月，一篇题为《一个外地女孩，死在了我的出租屋》的文章在互联网广为传播，成为当之无愧的大热文章。

这是一篇让我这个新闻人只能定义为“特别”的文章——你要说它是新闻，五个“W”均语焉不详，似乎有指向，又似乎啥都没说准；你要说它是散文，它又从第一人称的视角讲述了一个“外地女孩”坎坷的遭遇，连西安警方在回应此事的时候都表示“事情是真的”。

但就是这样一篇有着基本事实、经过了作者在后期加入细节想象延伸以及文字渲染的文章，一下子“抓”住了读者的心。在“事情是真实的”的暗示之下，女孩“毕业于211大学”同“10次公务员面试被淘汰”之间的巨大落差，以及她最后饿死在出租屋、骨灰都被亲人抛弃的悲惨结局，让人实在不能不与女孩的命运共情。

随着那么多文学加工痕迹被一一抓出来，我想说，在互联网时代，在“人人都是记者”似是而非的口号面前，作者以及平台对一篇文章的传播力要有一定的预估，不应该在新闻和文学之间打擦边球，传播错误信息，凭空制造社会事件。

当然，存在即合理。一个外地女孩死在出租屋的不幸，可能撩动了无数在外打拼的人们的内心。一个个年轻人怀抱梦想，想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，可是在茫茫人海，在摩天大楼之间，面对生活一天天严酷的考验，身体和精神都慢慢疲惫下来。不同的经历，相同的结局，让他们从“一个外地女孩”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。

其实又何尝只是年轻人？那些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外卖骑手、工地上挥汗搬砖的农民工、头发熬成“地中海”的程序员……大家并不怕辛苦，只怕客户会给差评、怕包工头会拖欠工资，怕房东涨房租……因为勤劳勇敢，我们很多人不怕生活的鞭打，就怕生活一天重过一天反复的鞭打。

所以谁都不敢轻易对人说“你要勇敢一些”。当《一个外地女孩，死在了我的出租屋》这样的文章一出来，毫无疑问是击中了当前的社会焦虑。没有现实的动作，给那些淋雨的人撑一把伞，给那些哭泣的人递上一张纸巾，那么所有的鸡汤都不能算是良善的。

一篇好的文章，应该能煽情，但不能止于煽情；一次堪称明白的阅读，应该体现出共情，但不能止于共情。在我们的身边，“出租屋里的外地女孩”们的生活，首先暴露的是生活的艰辛，但同样也暴露了这个社会人际联结的疏远淡漠，暴露了在时代的高压面前，人们携手直面能力的欠缺。

一个时代挑战频仍，不足为虑；每一个人都顾影自怜，才是最可怕的事情。文化领域的创作能揭开伤疤，值得肯定，但是接下来，我们是不是该拿出勇气和智慧，积极地探讨疗伤的方法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