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赶考

来源:浏阳日报 编辑:戴鹏 2023-06-07 09:57:32
微浏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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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颂华

两辆赶考的大巴车上,老师们一脸阳光,满面春风,陪伴学生们轻松地越过了大洞岭,顺利抵达了浏阳县城。早两天前来安排生活的老师站在师范学校学生宿舍前,笑盈盈地迎接我们,好不亲切。

长长的红砖楼房宿舍,坐落在这翠岑之上,视域开阔,风光旖旎。同学们的心中自然增添了一份惬意。

走进楼梯间,一个偌大的“轻”字,醒然入目。原来这栋楼房的楼梯、楼板全是木制的,虽然坚实,难免有些声响。走上二楼,则见到好大一个“静”字。每一间住室都整理得熨熨帖帖,饮水、洗漱、防暑、除蚊,无不考虑得细致入微。同学们的心里又平添了一份安适。

不用说,食堂的饭菜,亦是丰赡可口。午餐过后,休息片刻,班主任带领同学们来到一中考点,熟悉考场。走到校门口,但见两边张贴着大红对联:“试玉要烧三日满,辨材须待七年期。”有同学说:这不是白居易的诗句吗?我说:“是的,是白居易《放言》诗中的一联。借用作高考考点门联,亦无不可,且有它一定的意义,试玉、辨材都要经过一定时间的考验。高考不是辨材的关键,更不是成材的唯一。所以,参加高考不要有太多顾虑,要坦然自若、轻装上阵,无论成绩如何,都要坚信‘天生我材必有用’。”学生听了,似乎沃然有所领悟。

晚上,任课老师陪同学们来到事先安排好的教室里,大家各自过滤了一下学科知识,便于晚上九点就寝休息了。休息好才是至关重要的。十点多,老师们分头到每个寝室门口查看一遍,都只怨自己没练好轻功,生怕踩着楼板发出些微的声响。十一点,校园一片宁静,确认学生都入睡了,老师们才放下心来休息。

我躺在床上,脑子里又一遍地思忖着明天的起床、整队、检查、赴考等细微末节的工作。其实,这些工作,都有尽忠职守的老师分管,应当毫无疏漏。我静下心来,恬然入睡了。

第二天,满面春风地目送同学们步入了考场,我才独自找了个僻静阴凉的地方休息,刚刚坐下来,却又思绪万千。三十年前,那一次刻骨铭心的赶考情景,又一次浮现在眼前。

十三岁那年,我小学毕业了。放暑假那天,班主任把报考浏阳一中的准考证交到我们手里,并反复交代,某月某日考试,考点在沙市街文光完小。这里去沙市街有三十里远,必须头一天赶到考点,切勿延误!

回到家里,我将老师的话告诉了父母,并说我与同班同学应秋约定好了,头一天下午一点钟,他准时赶到我家,与我一同去赶考。父母听了很高兴。

赶考那天,我等待着应秋同学,可午后一点钟过了,还不见他的身影。我着急了,父母也焦急地陪我站在门首翘望。时至两点了,父亲说,不能再等了,三十里路要走半天。母亲听了极不放心:“小小年纪,从未出过远门,只身一人,又不认识路。”父亲说:“路在嘴巴上,走过邵家塅,就是毛公桥,穿过蒿山山麓,便到了东茅江,一条兵马大道,不用担心,最迟傍晚时分可以到达。”

父亲的话让我鼓足了勇气,我背上书包、水壶,穿上草鞋出发了。

来到了邵家塅。邵家塅好像无边无垠,走了好久,还在邵家塅,我不时回头望望,因为我相信应秋同学一定会赶来的,但修长的大道上还是不见他的身影。一个人走着走着不免有些孤怯、焦虑,脚也似觉乏力了,但父亲的话再次让我鼓起勇气,顶着火热的太阳继续赶路。眼看太阳挂西了,我不敢怠慢,也不敢急躁,坚定地稳步前进着。

过了毛公桥,实在有些累了,我便在人家门前休息片刻。一位慈眉善目的公公走过来,关切地问我哪里来,去哪里。他说,前面就是蒿山,一定要在天黑前走出这段山谷。一位娭毑闻声,连忙跑出来指着蒿山上的吴王庙对我说:“伢崽,不要怕,吴王老爷会保佑你。”我知道,吴王老爷就是孙权。我敬佩孙权,他十八岁就接替兄长掌管东吴,连曹操都赞叹:“生子当如孙仲谋。”我仰望着蒿山之巅,向着古寺,虔诚地致敬祈祷。

随后,我将母亲为我准备的米饭和鸡蛋一股脑吃完了。吃饱喝足了,我得一鼓作气,在太阳下山前,走出山谷。

正待起身出发,突然间,我望见应秋同学大汗淋漓地飞奔过来。我喜出望外,恍如久别重逢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旁边的公公娭毑看到我有伴同行了,也十分高兴。

原来应秋的母亲病了,他午饭后为母亲去丰裕山买药,延误了启程。真难为他的一片孝心啊。我们俩相依同行,忘却了疲劳,忘却了暮色渐浓,顺利地走过了蒿山山麓,来到了夜幕笼罩着的东茅江。借着月光,顺着乡亲的指引,我们终于到达了文光完小。在朦胧的月光下,古老的文光书院显得有些暗淡,寂静。苍老的桂花树簇拥着魁星阁,院子里空寂无人,唯见三两间屋子里,隐现着一豆灯光。那大概是老师的住房。我和应秋都怯生生的,不敢去打扰。

考生们大概都住在沙市街旅社了。但是我们俩今晚归宿何处呢?我们像流浪汉一样在校园里转来转去。可能是魁星的引领,让我们发现了一间空闲着的教室。这意外的发现让我们忘掉了疲劳,两人合力取下了教室门板,将其平放在地上。有了床铺就放心了,我们麻利地找到水缸边,马马虎虎抹了一个澡,回到空荡的教室,倒在门板上就睡着了。

第二天一大早,负责考务的两位老师发现了我们两个不速之客。问明了缘由,两位老师便带着我们熟悉了考室,然后到学校食堂吃了早餐。大概天下的老师,都对学生心存关爱。

下午三点半,顺利完成了考试,我与应秋不敢拖沓逗留,整好行装就利索地往家里奔,尽管是轻装熟路,但毕竟路途遥远,一路匆匆,又饥又累,走到丰裕六坝桥头,我与应秋分道时,两人都精疲力竭了。

父母早已在门前的高岗上眺望着,见我回家了,高兴得热泪盈眶。母亲抱着我说:“伢崽啊,肚皮都贴着背了。”

我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,当我抹去眼泪的时候,一眼又望见了巍巍肃穆的文庙。1953年,我不负那次艰苦的赶考之旅,考上了浏阳一中,在这里度过了三年愉快的学校生活,想不到三十年后的今天,我又带着学生来到这里赶考。

两次赶考,前后迥异,时代使然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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